“我靠——早不坏晚不坏,指着你给我挣钱的时候就坏了?我靠,我靠——”她在监控机上用力拍打了七八掌,那个黑铁盒子发出一阵“嘭嘭”声。
我亲自动手调试,确信监控机坏了之后,就把一千块钱给了小护士。钱不是问题,而且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,都算不上大问题。
连城璧恨声说:“可惜我手机坏了,否则拿出吕丞相的照片来给小妹妹看,一切就真相大白了。”
生活永远不能十全十美,就像现在,我们从死亡边缘脱身,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,安敢再求其它?
“我们左右邻居家都有监控,我这里的坏了,他们店里的肯定没坏。明天早晨,我就把他们的监控机借来,给你们看。你们放心吧,我拿了这一千块钱,绝对不会白拿。你们今晚就在这病房里睡,睡一晚也能省下几百块钱旅馆费,对吧?”小护士说。
“我们不睡,一直输血。”连城璧说。
小护士摇头:“对不起,想输也没了,这是最后两袋。幸好你们都是B型血,如果换成别的型号,怕是又要临时去血库买血了。”
她替我们拔了两手上的针头,把输液架撤掉。
“晚安了,明天再说。”她走出去,然后反手替我们关门。
“小护士陪聊陪睡上瘾了。”我开了句玩笑。
连城璧脸一红,没有搭话,低头发短信。
我也意识到,这个玩笑有些不雅,于是便闭眼假寐,以缓解窘态。
“我给岳不群发了短信,陌生号码直接打电话,他肯定拒接。我一直没向你介绍,他算得上是长江以北最犀利的黑客之一,技术高明,为人低调,而且有个最大的优点,就是从来都不贪。该拿的钱拿,不该拿的钱给他他都不要。”连城璧说。
我嗯了一声,有些乏力,不想睁眼。
连城璧下床,先拖了桌子顶住门口,然后嗒的一声关灯。之后,她在黑暗中无声地立着,没有立即回到床上去。
我试着揣摩她的心思,但深恐猜错,污损了她的名节。
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,一对青年男女独处一室,可以发生很多旖旎的桥段。尤其是,我们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瞬,完全意识到生命之宝贵,知道人生如果不能及时行乐,只会到临死时无限后悔。
遥遥的,隔着两个空荡荡的病室,那小护士已经回到了老板的床上,不停发出男女嬉笑之声。
这个时候,无论我们做了什么,都是可以原谅的。
我无声地看着暗影里的连城璧,她扶着桌角,面向我的床,已经凝立成石。
这病室有一面小窗,窗子上挂着碎花布帘,遮住了外面闪烁的霓虹灯光,但又隐约透进来一些变幻不定、丝丝缕缕的光线,使得这房间里即使熄了灯,也仍然能见到景物的轮廓。
“天石,我……我……我知道,其实我们各自坚守的,都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。爱从来都是没有附带条件的,激情起时,爱就满溢;激情落时,爱就稀释成雾霭遍地。你无需为我负责,我是成年人,自己会为自己负责……”连城璧艰难地说。
借着黑暗盖住了脸,她才会说出这种让人满脸发烫的话。
“我不想伤害你。”我说。
一句话,已经包含了我对她所有的怜惜。
“如果这伤害是我自找的呢?”她问。
我摇摇头:“阿璧,我一直都有种预感,我们能永远活下去,历经百劫而不死。所以,最甜的果子要留到最后再吃。”
她微笑起来:“是吗?可是我没有这种信心。知道吗?我的命不是自己的,如果爹有危险或者你有危险,我愿意把自己这条命变成血肉袈裟,去为你们遮蔽风刀霜剑。你今晚错过,也许就永远错过了。”
古人柳下惠能够在美人坐在怀中的时候仍然坚忍克制,不妄动,不乱性。
我非柳下惠,但我知道,此刻绝对不能越雷池一步,毁了连城璧的一生。
“宁愿错过,不要做错。”我低声回应。
“天石,是我不美吗?是我不好吗?”连城璧又问。
我硬下心来,淡淡地回答:“阿璧,这不是我们今晚要讨论的问题。能活着从地道出来,等于是捡了条命。我们必须养精蓄锐,迎接即将来临的战斗。”
连城璧又立了几分钟,那电话屏幕突然亮起来。
她一声长叹,走向自己那张床,拿起了手机。
“岳不群回讯,午饭之后,可以去他的别墅见面。到时候,他会派阿达再跟咱们联系。”连城璧说。
“别墅在哪里?”我问。
连城璧摇头:“他没说,但按我的估计,应该是在千佛山东面的樱花别墅。他最喜欢樱花,那个别墅区的道路两边皆是樱花,被相邻小区的爱国群众们戏称为‘小扶桑’。”
我点点头,如果能见到那位超级黑客,很多问题就能获得答案了。
连城璧躺下,先一步向我道晚安:“睡吧,晚安。”
我也回应她:“晚安,好好睡,明天不知有多少事等着我们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