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狸哈了一声,道:“老爷子几个意思呢?不带这么偏心的啊。娶了我他怎么就吃亏了呢?”
朱棣双目微翻,道:“燨儿是朕爱子,不能只娶你一个妃子,朕要看看朝中哪家大家闺秀合适,再与他娶几个来。哦,朕想起来了,听说那个江浙巡抚虞谦家的姑娘还不错,燨儿也见过的,不如就将她也一并娶了过来。”
朱高燨还未开口,那边阿狸啊哟一声,叫道:“这个万万不行!”朱高燨忙道:“阿狸,父皇与你开玩笑,你却当真。”朱棣一本正经道:“为何不行?难道燨儿只能有你一个妃子么?”
阿狸一指朱高燨道:“不是我不行,是你家燨儿不会答应。”
朱棣问朱高燨道:“再给你娶个妃子来,你不要么?”
朱高燨笑道:“父皇,现在孩儿与阿狸还未成亲,想那些作什么呢?”
朱棣斜了阿狸一眼,道:“你就是怕她,所以不敢答应。哼,等你们成亲后,我便赏给燨儿几个绝色美女,看阿狸你怎么办?”
阿狸嘻嘻一笑,对着朱高燨一扬下巴,道:“怎么办?四殿下?”朱高燨嘿然道:“你说呢?”
阿狸心中暗道你这个小子怕你老爹,不敢说不要,将皮球踢与她。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转过眼则笑靥如花,对朱棣道:“老爷子,四殿下照单全收,您老人家只管送来罢。”
朱棣本来是半开玩笑的,听阿狸如此讲,倒有些意外,道:“真的?”朱高燨急忙道:“当然是假的。父皇,她越是这般笑嘻嘻的,越是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阿狸一把捂住他的嘴,顺势又在他脚背上暗暗踩了一脚,朱高燨吃痛,将没有说完的话吞了下去。
阿狸转脸对朱棣道:“老爷子,那些美女送来了,就是四殿下的人了。我打算呢,将她们的头发都拔光了,每人一身缁衣,一本佛经,再在王府里弄个小院,让她们天天在那里替陛下诵经念佛,保佑我大明风调雨顺,国运昌盛。”又对着朱高燨一笑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道:“你看这样行么?四殿下?”
朱高燨苦笑一声,道:“何必拔头发,倒是伤了你的手,直接用刀剃光了岂不爽快?”阿狸翻翻白眼道:“头发刀剃了会再长出来,但是连根拔了就长不出来,以后就是个秃子了。你喜欢秃子美人么?”
朱棣哑然。朱高燨连连摇头。
阿狸悄声又对朱高燨道:“你再惦记那个虞美人,看我不把她变成尼姑去!”
朱棣偏偏听到了,忙道:“什么虞美人?燨儿喜欢哪个美人了?”阿狸柔声道:“虞谦大人的千金可不是虞美人么?”转脸来媚声问道:“四殿下,你可是喜欢她么?”
朱高燨道:“都要成尼姑了还怎么美呢?不去喜欢了。”阿狸便对他莞尔一笑,抚摸其背以示鼓励。
朱棣哼了一声,道:“还没成亲呢,就这般怕老婆了。”
一时三人下了高坡,内侍黄俨忙上前去搀住朱棣,道:“陛下小心些。”
黄俨自小跟随朱棣,是朱棣的贴身心腹。今日跟着皇上皇子出来,眼见朱棣很是开心,喜笑颜开,便凑趣道:“看皇上乐的,小心些石头上雪结成了冰,有些滑脚。”
三人慢慢地在雪地上行走,边走边看,不时说着什么,阿狸惯会说笑,时不时地逗得朱棣哈哈大笑,朱高燨亦因与阿狸有这次见面之机,心中欢喜,两人不是目光交错,满是情意。
不知不觉间已近正午,大家均觉腹内饥饿,阿狸是最耐不住饿,肚子早已咕噜咕噜地叫了。朱高燨在旁边听到了,取笑道:“这么多男子都没有喊饿,偏你肚子叫了。”阿狸道:“肚子总比嘴巴诚实,饿了就是饿了嘛。再说,早上木偶般只顾着受那些姑姑们摆布,根本没吃上几口,就被带了来。又在雪地上运动半天,不饿才怪呢。”
朱高燨笑道:“你想吃什么呢?”阿狸咽了一下口水,晃晃脑袋,眼巴巴地道:“桂花鸭。”
此语一出,朱棣与朱高燨均是一愣,父子对望一眼。阿狸笑道:“你以前说过北京城里有一家王记桂花鸭很是好吃的,你小时候去过几次,这几年都没机会去,今日去吧?让我来尝尝是否有南京的好吃。”
朱高燨眼望朱棣,朱棣沉默一下,道:“燨儿还记得啊。”朱高燨低声道:“少时之事,却是不容易忘却。只是这些年常住南京,倒再没有去过那里。”
朱棣迷着眼睛想了想,道:“最后一次带你去,应该是在六七年前吧,那年你跟随朕在北京,再后来你便身体不好,再没随行来北京,更没有去过那里。前年北征回来之时在北京小住,却也没有机会过去那里。没想到你心里还记着它。”
朱高燨点点头,道:“这些年了,也不知那家店还在不在。”朱棣长吁了一口气,道:“去年朕还有去过,他们家是家老店,不会轻易关门的。也罢,择日不如撞日,我们现在过去。”
众人再又上车上马,进得城内,朱棣便令停下,下得车来,对黄俨与刘江道:“你二人带着侍卫先回去,我与四殿下他们去去便回。”
黄俨不安道:“陛下,还是让小的跟着吧,也有个照应。”朱棣摇头道:“有扶风跟着就可以了,你们且去。”黄俨刘江不敢再说什么,只得带人悄悄离开。
这里阿狸心中好笑,便悄悄对朱高燨道:“以前你与老爷子是偷偷出去吃鸭子的吗?”朱高燨道:“虽不能说是偷偷,一众侍卫在远处跟着,但倒是微服出去的。只是吃了鸭子便回宫。”阿狸笑道:“那有什么乐趣?”朱高燨笑道:“没有你跟着,自然没什么乐趣。”
阿狸嗤地一笑,朱高燨警告道:“先说好了,这次你胡闹不要太过了。”阿狸哼道:“你爹爹跟着,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儿,难道我会欺负你么?我敢动你一下,不怕他吃了我啊。”
朱棣带着几个人往小巷里边走,转过些小弄堂,来到一条大街之上,此时已是正午,街上人来人往,不时有小商小贩吆喝着。朱棣来到一家铺子前停下来,阿狸举目看去,只见店面不甚大,倒也干净整洁,上面匾额上金陵桂花鸭五个大字,想是岁月经久了,字迹有些斑驳。店里人倒不多,朱棣刚进去,就见一位老者走了过来,年约六十多岁,精神健硕,他笑道:“几位客官,吃过什么呢?”
还未等朱棣开口,他已然认出了他,忙道:“是洪大官人啊。您倒是有一阵子没来了。”忙将朱棣等往里面小雅间里让,道:“还是请去老地方吧,正好这里也没人。”
洪大官人?阿狸心中嘀咕,这必是朱棣皇帝的化名了,来到民间,不再姓朱,倒姓洪。便凑近朱高燨的耳朵悄声道:“老爷子姓洪,那么你姓什么呢?”朱高燨道:“自然也姓洪了。”阿狸又道:“那老人家就不知道你们的来历么?”朱高燨笑着一拍她的头,道:“说你聪明吧,有时候傻得可以,你也不想想,如果他知道了,还敢这么样大官人的叫么?”阿狸语塞,却也是白了他一眼。
朱棣跟着老者进到一间小雅间内,扶风四下看了看,便立在门口。朱棣先行坐下,又令朱高燨阿狸坐了下来,笑着对老者道:“老王头,许久未见,你身体看着还硬朗。”
那个老者笑道:“托福托福,倒轻易不生病。”一眼看到朱高燨,立时现在惊异之色,道:“这位公子、是、是令郎么?”朱高燨笑道:“老人家有礼了。您还记得我。”
老王头惊喜道:“果然是小公子啊,这几年没有见过,越发长得俊逸了。”又上下打量,道:“不过看身体倒象好些。”转眼看到阿狸,忙点下头,道:“这个小姐是?”
阿狸心中一动,却是冲他嫣然一笑,道:“你认得我么?倒猜猜我是谁呢?”
老王头细看下,迟疑道:“却是不认识小姐,不过面善些。”猛地一拍手,对朱棣道:“她神情有些象张姑娘,难道是令爱么?”
朱棣朱高燨阿狸俱是神色一变。阿狸心道:“张姑娘是谁?这老头似乎与朱棣早就认识,莫非他嘴里的张姑娘,就是张浩然的妹妹张如烟?亦就是朱高燨的亲生母亲?那么朱棣与张如烟以前就来过这家小店么?”她以目问朱高燨,朱高燨神情亦是茫然。
朱棣微微一笑,对老王头道:“你说她象燨儿的母亲?”细细看了阿狸几眼,阿狸见状忙睁大圆眼,闭上刚刚咧开的嘴巴,努力使自己端正一些,却见朱棣的眉头皱了起来,想是很不满意。阿狸心里一时着慌,忍不住黑眼珠斜向朱高燨,右眼冲他眨了两下,面目滑稽之极,那老王头不禁呵呵笑起来。
朱棣也忍不住,道:“你一说倒还真的有些象呢,不过不是相貌,倒是神情象些。”
阿狸哑然,朱高燨侧脸来看看阿狸,心道怪不得父亲对阿狸宠爱有加,原来是因为她行为象自己的生母。只听朱棣对老王头道:“这丫头是燨儿没过门的娘子,老王头看看如何呢?”
那老王头一听倒怔了怔,笑道:“姑娘天真活泼,自然是小公子佳偶。”
阿狸微哼了声,道:“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口不对心。”对着朱高燨抱怨道:“都是你太过漂亮,害得我总是被人说不好看,对比物太好了不是什么好事。”又向朱棣撅起嘴来道:“我本来生得还可以,可是每每与他相比就惨了。您干嘛把他生得这般好看呢,害得我变成丑小鸭了。”
朱棣笑道:“这个你要问你爹妈去了。我可不知道了。”
阿狸一耸肩膀,道:“老爷子得意的吧,我即便是只丑小鸭,也是我父母手中的宝贝。”
老王头陪着笑了笑,朱棣道:“还是老几样,桂花鸭是必要的,老王头挑只好的来作。其他下酒菜你来安排些吧。”老王头忙答应了出去安排。
不一时便上了四色小菜来,并暖了一壶酒上来。阿狸给二人满上,借着朱高燨面前的杯子闻下,道:“好辣!”
朱棣笑道:“大丈夫自当要喝烈酒了。”阿狸正想给自己满上,听得此话,便放下酒壶道:“那我还是不要喝了。我是一个小女子哦。”
朱棣道:“本来女子就不许喝酒的,哪个像你这般喝酒吃肉。”阿狸笑道;“这就要怪我爹爹了,自小把我当成男孩子来养,等以后见到他了,您老人家亲自去问问他为什么不把我当女儿来养。”
朱棣端起酒来一饮而尽,阿狸忙又给他满上。
过了一会,只闻得香气扑鼻而来,阿狸大喜道:“桂花鸭来了。”
果见老王头端了一盘鸭子上来,阿狸看着冒着热气的鸭子,对朱棣道:“老爷子,我来给你们两个布菜吧。”夹起个鸭腿来放在朱棣面前,道:“肉最多的地方,当然要给您了。另一个鸭腿嘛,”又夹起放在朱高燨面前,道:“当然要给四公子了。”
然后嘻嘻笑着把那只鸭头放在自己面前,正要开吃,忽然瞥见朱棣朱高燨两人都盯着她,她嘿嘿一咧嘴,心念转动,忙对朱棣道:“您喜欢吃这个鸭头?”
朱棣点点头,神情颇为严肃。阿狸啊呀一声,忙将鸭头夹到他碗里,道:“对不住对不住,阿狸不知道哈。”将鸭头给出后,她马上把盘里那段鸭脖子又夹了起来,这次她留了个心眼,用余光看看朱棣只是盯着面前的鸭头,便放下心来,忙一口咬住鸭脖,转脸对朱高燨摆出一副我已经占住了的表情。朱高燨看着她摇摇头,一脸嫌弃之相。
阿狸吮了一口鸭脖里的鲜汁,啧啧舌头,叹道:“味道美得不要不要的!果然不是盖的!”说着竖起一个大拇指。
朱棣莫名其妙,对朱高燨道:“她这是什么意思?”朱高燨忙道:“她是夸这鸭子好吃。”朱棣哼了一声,道:“整日说些奇怪之语,真不知她父亲怎么教导的。”
阿狸用牙齿咬下脖子上一丝肉,边咀嚼边道:“好呀好呀,只怕我爹爹说些言语,你更奇怪了。”
一眼看着朱棣面前的鸭头,道:“没想到老爷子是个行家啊,整个鸭子,最好吃的地方,便是这鸭头,鸭头里最好吃的地方,便是那鸭脑,一疙瘩软软的脑子,吮起来味道鲜美之极。噫——”她说着禁不住咽了下口水。
朱高燨看她馋样,便用筷子在她手上敲了一下,阿狸吃痛,怒道:“干嘛打我?”
朱棣见状,便将碗里的鸭头推到阿狸面前,道:“既然你爱吃,这个就赏你了。”
阿狸大喜,道:“真的么?那多不好意思。”嘴里谦让着,早已不客气地将鸭头抓起来,也不用筷子,只用两手的拇指食指四根指头,将鸭头轻轻一掰,便露出那一小坨白色鸭脑来,张嘴咬了于口中细细品尝,赞赏不己,末了之时又将手指放入口里吮吸,显然意犹未尽。
朱棣看着她的一举一动,蓦地有些神情恍惚,不觉道:“老王说得不错,你确实象燨儿的母亲。”说着又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。
朱高燨与阿狸俱是一怔,面面相觑,阿狸心中欢喜,朱棣自己提起往事来,正好满足她的好奇之心。她忙又想给朱棣倒酒,却扎着两只油乎乎的手,怕朱棣嫌弃。朱高燨便取过酒壶来添满了,又将一条毛巾递与阿狸。
朱棣轻叹口气,对朱高燨道:“燨儿,你自出生却从未见过你的母亲,自然不知道你母亲的事情。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母亲,是在草原上。”
朱棣端起酒杯来,看着杯中清酒,慢慢地道:“那时我还是燕王,经常去草原上驰骋。有一日便遇到了如烟。那一日,她白衣青马,飞驰在草原便如仙子一般,当风儿吹落她的面纱,她回眸一笑,我便终生再难忘掉。”
朱棣神思恍惚,望着面前的酒杯不语。
朱高燨与阿狸都想起了绻烟阁里面的那幅画像,画的可不正是现在他口中所说的情景么?两人对视一眼。阿狸见朱棣半晌不语,忍不住道:“下来呢?”
却听朱棣慢慢道:“我一眼瞧得痴了,便心中起意,打马上前去搭话。”
阿狸“哈”了一声,朱棣朱高燨倒吓了一跳,齐齐看向于她,阿狸笑道:“原来老爷子少年时候就大有色心啊。”
朱高燨忙道:“什么叫大有色心,那是见到美貌女子的正常反应。”阿狸斜了他一眼,道:“人常说有其父必有其子,那么说你也经常如此了?”
朱棣哼道:“小妮子胡说八道,我——我只是见如烟孤身一人,怕有猛浪之辈轻浮于她,是存保护之心,才上前搭话的。”阿狸笑道:“你还是不要狡辩了,这分明就是聊妹基本方法嘛?”朱棣瞪起眼道:“什么聊妹?”
朱高燨忙道:“就是跟人搭话。阿狸经常说些古怪之语,父亲不要介意。”
阿狸嘿嘿一笑,朱棣心中猜测这聊妹估计并非如朱高燨所解释的,却又苦于无从得知,便又瞪了阿狸一眼。阿狸忙岔开话题道:“当时你一定也是个翩翩少年公子,正与……”
朱棣却打断她道:“我那个时候年纪也三十多岁了,哪里还称得上是少年公子?”
阿狸眼珠转了一下,可不是么,按朱高燨的年纪算来,朱棣那个时候还真不是少年,便撇撇嘴道:“老爷子,你那时家里应该妻妾成群了,干嘛还去调戏……”不待她说完,朱高燨抄起一块肉来塞进她的嘴里,轻声道:“姑奶奶,嘴下留点情啊。不敢再乱撂了。”
朱棣被她说得莫名其妙,气道:“你说什么?说清楚些?”
阿狸被朱高燨一块肉堵住嘴,又见朱棣面有怒色,便也不敢造次,只得笑着道:“我是说老爷子虽然不是少年了,但也是成熟男子,且又风度翩翩的,这样的男人在我们那里被称为钻石王老五,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。那个绝色美人一定也会为你倾倒。是吧?你们两个一见钟情么?”阿狸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朱高燨的母亲,想着称呼美人一定不错。
朱棣虽然听不懂她有些话,但也感觉这些话一定不是什么不好听的话,被她一拍,心中有些喜悦,果然忘记责备于她,想了想道:“也可以这么说吧。当时我见了如烟便心中欢喜。不想上前说话时却一语不合,她当即抽出剑来便要刺我。”
这回轮到朱高燨啊了一声,道:“我母亲原来真的会武功啊?”他脑海之中一直存留着那幅画像,上面的一个芊芊女子,分明闺中弱质,丝毫看不出会武之迹。
阿狸笑道:“这下不会假了,你舅舅的手下就把慕容打得不知东西南北,你舅舅怕更是功夫深不可测。有这么厉害的哥哥,你妈妈当然也是身怀绝技了。看来你妈妈家里的人都是武林高手啊。”
朱棣重重得哼了下,道:“不要提那个张浩然!”
朱高燨与阿狸忙闭起嘴来。朱棣却已被这个张浩然搞得没了兴致,半晌不语,只是闷头吃鸭子,阿狸很是乖巧,忙又给他倒酒布菜,朱棣又是一饮而尽,朱高燨忙也陪了一个来,两人只是哄着朱棣,半晌朱棣方才释怀,清清嗓子,继续道:“你母亲虽然武功不错,我却也是行武出身,我二人打了半晌,她终究是个女子,气力小些,时间久了便有不支,被我制住了,却是又不服气于我,约我次日再行比武。我正是求之不得,于是次日早早便来到约定地点,却是一直等到太阳落山,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。”
阿狸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,对朱高燨道:“你妈妈爽约了。”又对朱棣道:“那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?”
朱棣饮下酒,道:“我那时心中很是失落,却又在那个地方等了两天,也没有再见到她。北京王府来人又催得急,我只得回到北京。我以为从此以后便再也见不到她了,谁知道有一天我来到老王头的店里,一进门,便看到如烟身穿男装,坐在窗前,我一眼认出了她,又惊又喜,不禁多看她两眼,谁知她哼了一声,又是拨剑便剌向于我。”
阿狸笑道:“老爷子说得忒也文雅,什么多看了两眼,你定是死盯着人家姑娘看,人家姑娘姑娘气恼了,便拨剑相向了。”朱高燨斥道:“胡说八道!我父亲看我母亲,什么叫死盯着人家?”
朱棣亦道:“就是,小妮子惯会胡说八道。”阿狸便以手划脸羞他。朱棣假装没有看到,继续道:“于是我跟如烟又打了起来,最后她还是被我制住了,后来我请她吃桂花鸭,她气呼呼地将鸭头鸭脖子吃掉,然后气哼哼地走了。第二日我们又来到这里,依然是二话不说就动手,不过她却是不再生气,我们两个比武也只是象征性的比划了几下,她便全心对服鸭子。到得第三日开始,我们两个便不再动刀动剑了,见面便开始吃鸭喝酒起来。”
阿狸长长的哦了一声,指点着朱高燨对朱棣道:“原来他妈妈也喜欢吃肉喝酒,你却不说,偏偏指责于我不应如此。”朱高燨将她的手指弯了回去,道:“我妈妈是女中豪杰,当然性情豪爽,不似你想象那般。”
朱棣神情有些尴尬,忙掩饰道:“是啊,燨儿母亲豪爽之人,自然不能与常人度之。”
阿狸笑道:“这便是常说的爱屋及乌嘛。那么老爷子,下来你们两个便你来我往,情意滋生了吧?”朱棣闻言笑了,道:“这全是桂花鸭的功劳,如烟喜吃鸭子,她说看在鸭子的份上,便不与我计较了。”
阿狸笑道:“她只是找个借口罢了,分明就是看上了你了。”又对着朱棣一伸出大拇指,道:“老爷子,你聊妹水平第一,花尽心思,总能抱得美人归了。”想来又是一出游龙戏凤的好戏,想当日朱棣不过三十多岁,定然风流倜傥气宇轩昂,加之阅人无数,那张如烟一个年轻女子怎么能抵挡如此魅力?忽想起朱高煦与苏樱来,父子两个如出一辙,无知少女怎么会是这些情场老手的对手?怕那张如烟也会如苏樱一般对朱棣死心塌地了。
忽歪头看着朱高燨,道:“怎么你没有遗传你爹爹的一丝半分?想当初在流萤山庄之时,对我总是戏弄再三,哪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?啊呀,想想真是不舒服了,弄得好象是我追你似的,这不公平不公平!你为什么不能象老爷子似的来追求我呢?”
朱棣盯她一眼,道:“燨儿这么个人物,自然有大把姑娘来求,又何必去求你呢?”阿狸道:“就知道你会这么讲,你的宝贝儿子,当然是最好的。”
朱高燨笑道:“你那个时候也总是折磨我,好吧?”
阿狸道:“你如果有你父亲三分变通,何至于此呢?”又对朱棣道:“老爷子,接下来呢?你们二人可是从此结为秦晋之好?”不及朱棣回答,她忽拍了下自己的脑袋,道:”我这个问题却问得愚蠢之及,你们自然是情定终身了,要不然,”她面向朱高燨道:“他是从哪里来的呢?总不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。”
朱高燨哼道:“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,是从水里出来的。”阿狸嘻嘻一笑。
朱棣眼前仿佛看到二十几前年的情景,他与张如烟不打不相识,双双坠入情网,那些日子,可是说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,与徐皇后的婚姻是父母之命,虽相敬如宾,却是淡然无味,只有与张如烟一起,他才觉得人生之幸福,情感之美妙。只可惜这时光太短暂,中间又是挫折不断,尔后佳人忽逝,只留下了朱高燨这个孩子。
阿狸与朱高燨见朱棣脸色忽神情凝重,半晌不语,眼中不时闪过几分难过之色,心下惴惴,也不敢冒然开口了。朱棣叹了口气,又是一杯酒饮了下去,不再说话。
朱高燨知道他又想起了母亲,便也心中难过。阿狸见二人沉默,只好打圆场道:“二位且止了伤心,你们如果这般难过,便是去了的人心中也不好受,在她心里,你二人是她最爱之人,她纵然不在人世,也不想你们受半点委屈,她在天之灵,怕也是祝愿你们日日开心,时时快乐。”
朱棣一时回过神来,点点头道:“阿狸说的极是。燨儿,你母亲临死之时,最是放心不下你与我,直到那日将你我的手都交到徐皇后的手里,她才安心闭了眼睛。也就自那时起,徐后便将你视作亲生,不许宫中之人谈论你的身世,我亦不在你面前多提你的母亲,也不许别人提及,一则是你当时年幼,怕你知道了对你生长不利,二则却是你母亲殷殷嘱托,我与徐后答应了。”
朱高燨不禁唏嘘,道:“母后对我,比上面三位兄长还要尽心,这些儿子是深深感受到的。在我心里,竟然觉得母后比生母还要亲切些。”朱棣点头道:“这也难怪,你生母只是生了你的人,徐后却一手将你养大,你记忆里只有徐后了。”
此时外面轻叩门两下,老王头进了来,手中又拿了一壶酒来,道:“大官人,想来酒喝完了吧?这刚刚又热了一壶来。”
看到他,阿狸心中一动,道:“王老板,你生意可好么?”
老王头呵呵道:“回小姐的话,靠着多年的老客户,还是可以维持的。”
阿狸看着他满面皱纹,心里暗想这个老头一定见证过朱棣与张如烟的爱情经历,他既然不知道朱棣是皇帝,相必问起什么来自在一些,心中便生出了找一日偷偷溜了来找老王头的打算。
朱高燨见她眼神闪烁,隐约猜出她的心思,忙轻声警告道:“如果不想害了老王,趁早收起你的想法来。”
阿狸被他看穿心思,只得嘿嘿一笑,却又忽想起当年朱棣在绻烟阁酒醒以后杀了所有随身侍候之人,以此掩盖朱高燨的身世,心里陡然一沉,忙问朱棣道:“老爷子,今日阿燨妈妈的事情,可是你自愿讲与我们听的,对吧?”
朱棣不明白她的意思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阿狸又叮咛道:“我与阿燨可没有强迫你说,对吧?”
朱棣皱眉看看她。阿狸便又道:“你现在也没有酒醉,对吧?”
朱高燨已知道她心中所想,急忙道:“父亲自然没有醉,我看你倒是醉得不轻。”便要去捂她的嘴,阿狸一把抓住他的手,急道:“老爷子,你不可酒后找我们……算帐啊。”这时朱高燨已堵住她的嘴,后面的三个字说得含含糊糊的。
朱棣已明白阿狸的意思,再看朱高燨满脸焦急之意,心下好笑,便哼了一声,对阿狸道:“你心里明白最好。这帐自然是要算的,不过要看什么时候我老爷子不开心了再跟你一总来算!”
起身来,朱棣领着二人出了小店,扶风塞给老王头一碇银子,老王头连声感谢,直把他们送出好远方才回去。
这里阿狸吃了几杯酒,出门来经风一吹,微有酒意,她想起朱棣说的白衣青马驰骋草原,忽然记起小时候看的一出电视剧来,里面有一首歌恰是应景,不觉哼哼道:“你从天而降的你,落在我的马背上,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,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。你头也不回的你,展开你一双翅膀,寻觅着方向,方向在前方,一生叹息将我一生变凉。你在那万人中央,感受那万丈荣光,看不见你的眼睛,是否会藏着泪光。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终不能忘,只等到漆黑夜晚,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。”
歌声婉转,轻轻回荡在朱棣耳边,朱棣一时竟然有些呆了,眼角不知不觉流出泪来。朱高燨一眼看到,想必是阿狸的歌声触动他的心思,便要去阻止阿狸,朱棣却冲他摆手,轻声道:“让她唱吧,我听着喜欢。”许久方才释怀。
几人慢慢地穿过几条街道,来到皇宫门外,那刘江与黄俨早在宫门外面等候,见朱棣到来忙上前迎接,一时朱高燨送朱棣回宫,再将阿狸送回芳华苑不提。
次日酒醒来,朱棣派人给阿狸送来许多衣饰,阿狸见朱棣并没有责怪她,反而给予赏赐,心中便很是欢喜。
又过得月余时间,慕容秋风从易水山庄回来,阿狸见到大喜,又知道百里飞雪与慕容秋雨已然成亲,二人相携北上去见百里江。慕容秋风却因着皇上之命,匆匆赶回宫来,仍在朱高燨面前效力。
如此又过得些时日,便又是一年新春,北京城里的春节阿狸过得有滋有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