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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二章 外传:司徒大人的传奇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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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年?”司马騳听着这个数字,不由得错愕了良久;照南宫迩那么说,自己岂不是要在这个破地方待三年?这怎么可能?就算不被憋死那也要得自闭症啊!

司马騳随手拿起身边的书翻了翻,却是被里面的内容惊呆了;他立马跑到门口,拍打着门窗,希望将自己的老师喊回来,边拍还变大叫道:“老师搞错了!我要学医啊!我不想学政治啊!”

南宫迩并没有走多远,他能够清楚地听见司马騳的声音,但他并没有理会,只是自言自语的说道:“学医你救不了他们……”

兴源五年,司马騳三十七岁。

刚刚被引荐进入官场的司马騳还很是忐忑,毕竟这是第一次进行入仕的事情。有着道乾山的身份,在帝国之中简直是如鱼得水,掉到哪里都会被皇宫里的人找回去。

数日之前,他才离开了自己待了三十一年的道乾山,这下可不得了。道乾山下山有两种,一种是御剑下山,这是去执行任务的;另一种是步行下山,这代表的是学成归来,极短的时间内便会被官场上的人拉走。

司马騳这次是在一个叫柳叙的人手下做事,他是南阳郡太守;司马騳之所以在那么几十号人中选到了他,也是因为他手下的治所,包括他的故乡新野县。

道乾山上下来一个人可不容易,那必须好好迎接。南阳太守柳叙亲自做东,甚至请来了荆州刺史以及周围郡城的太守,以彰显自己的豪气。

司马騳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下吃喝,不由得有一丝拘谨;但当菜肴全数端上来的时候,他便难以坐住了。各种山珍海味,对于司马騳如同龙肝凤髓一般,一道菜名字都说不出来;要知道,他在道乾山上连肉都基本上沾不到,如何受得了这般香气的诱惑?

在众多官僚的请酒下,司马騳平生第一次醉了;糊里糊涂的,在南阳太守那里要到了个新野县长的位置;是夜,宾客欢聚而散,第二天,司马騳便在迷迷糊糊中,走马上任了。

看着那古老的城墙,司马騳不由得感觉心中五味杂陈;但想到昨晚上吃的那么好,看来这南阳郡百姓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不少,心中的杂念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
刚到城门,便是有一小支队伍迎了上来,为首之人满脸媚笑,见到司马騳,犹如见到亲爹了一般,立马迎了过来。

“县长大人,在下是新野县县丞,大人远道而来,我已在县衙中准备酒席,为大人接风洗尘。”

昨晚的酒气现在还没消,现在又要吃酒?也不知这南阳郡是有多富庶,自己可从来没有吃的这么好过。司马騳不由得感觉满面油光,走起路来也风光了不少。

但刚进城门,司马騳的好心情便是被摧毁的荡然无存;这场景根本不用仔细看,完全跟三十一年前一模一样,甚至可以说大不如三十一年前!右手边的马厩是那般熟悉,如今却是只剩下了一堆残骸。

“大人,这原本是韩家人的财产。三十一年前的那场瘟疫,让得韩家人不得不离开南阳;据说他们跑到益州去了……”

司马騳没有理会县丞的描述,依旧在这道路上缓缓移动着,他看着这熟悉的砖瓦地面,远处破落的酒馆,招牌掉了一半的客栈……如此一切,哪里有富庶的模样?

昨晚上那些菜,司马騳虽然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,但总觉得不会太少;但这些山珍海味,无不是从老百姓手中搜刮来的。那些当官的每顿倒是胡吃海塞吃了个饱,可是百姓呢?就刚刚路过的一条街,司马騳便是看见了好几个瘦的不成样子的人,说他是县城的居民他都不信,他宁可相信这是乞丐!

原来,想要做个官不容易;想要做个老百姓,更不容易!

走到县衙之后,司马騳也没心思吃什么酒宴了;百姓挣了些钱,可不是为了让当官的搜刮的……他必须要想办法整治整治……

元隆十四年冬,司马騳八十三岁。

回首一生,自己当了四十六年的官,从小到大,看尽人生疾苦、民间疾苦。新野县长、宛城县令、南阳太守、荆州刺史、益州太守,随后入京为官;先后担任洛阳太守、京兆尹、卫尉、司空、司徒,到了最终的位置,可以算是位极人臣,达到了人生的顶峰。

但这四十六年来,他感到过迷茫吗?他感到过无助吗?这些自然是有的,但他终究还是挺了过来。想当年,他帮着瑜幽帝抗击腐败,整顿内政,虽然成效颇大,却也是得罪了不少的地方官员甚至朝中大员,迎来了人生中唯一一次贬谪;那时,是兴源九年,他四十一岁。

不过这次贬谪之后没多久,瑜幽帝便驾崩了,继位的英允帝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,他看中了司马騳的才华,将他招入京中,担任要职,那时,是世安元年,他四十三岁。

贪污腐败一直是朝廷的大问题,也是司马騳一生致力于消除的朝廷重病;但最后他发现,这种东西犹如野草一般,即便你今天除去了,来年依然会重新绽放开来。

最后直到英允帝驾崩,他也依然无法将朝廷的病根完全除去,六十一岁的他,已经两鬓斑白,长髯飘飘;仕宦这么多年,太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累过。

尤其是新帝继位之后,这个新皇帝喜好玩耍,天天跟着后宫的那帮太监搞事;而这时,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太监开始把握朝政。那人叫做夏腾,因为没有胡子,只能从他脸上的老年斑来推算他的年龄。

历朝历代,宦官专权,外戚干政,均是朝廷病源;但这一次,司马騳再也没有心力来去除病源了。仅仅一个贪污腐败,他折腾了二十几年都没个结果,如何还有能力去干涉宦官专权呢?

司马騳开始放权,朝中之事与他甚无关系了。夏腾过后有董伏,董伏过后又是董胤;一开始夏腾倒还好,但董伏他们两父子,却是将这个国家弄得一团糟!尤其是董胤当政之后,这个国家十三州竟然有九州开始叛乱,他如何还能够将权力这么继续放下去?

再放下去,这个国家就完蛋了!

司马騳认为,要想扳倒董胤,那必须纠集这个朝廷半数以上的人;但到了这个时候,司马騳才发现,这个朝廷已经被贪污腐败彻底地蛀坏了,他找的人一多半都有贪污腐败的问题。

司马騳只能在半夜无奈的自嘲,原来自己大半生致力于除去的人,此刻竟然还需要他们的帮忙……

他终于是明白了,这贪污腐败为何难以根治了……一个人贪污,几乎是涉及几个甚至几十个人的利益,官官相护,便产生了许多送礼、公款吃喝的情况,长此以往,这个朝廷便是圈养了大堆的贪官!

但这已经无所谓了,虽然他们贪,但只要为百姓做事便好了。看着董胤杀死了所谓的朝廷五毒,司马騳无奈的笑了起来——这家伙,和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!难道他也以为,仅仅动用铡刀政策,便是能够将所谓的五毒彻底根除么?

永乐宫里面,这个小家伙为了跟自己争夺治理天下的根本,不惜惊动皇宫守卫,虽然身手不错,但经验依旧太过缺乏了;他那执着的眼神,简直和四十多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。

他看着殿下舞动铁剑的二十岁青年,不由得陷入了沉思;看来自己,确实在这个位置太久了……久到无法理解这些年轻人心中想的是什么了。为什么自己不在六十一岁那年就功成身退呢?为什么自己到了八十多岁还要跑到这个政治漩涡中来呢?

原来,自己也被这漩涡给同化了……自己,也不愿意放弃这到手的东西了。

自己,也变成当初自己讨厌的专权者……

“活着真累啊……”

在董胤惊慌的面对着天眼营的刺客之时,司马騳便是说了这么一句话;随后,便是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。

他的葬礼极其简单,就连参加的人都是少之又少;因为真正明白他的人,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死的差不多了。

一名身着黑袍的道士出现在了他的葬礼上,本来就是丧葬礼,男子的衣服也不至于显得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,

他的脸色依然红润,他的面庞依然充满光泽,他的身体依然魁梧;仿佛这八十三年对他而言,只是弹指一挥间罢了。

南宫迩取下了背上的古琴,弹奏了一首《子离忧》,正当众人沉浸在这曲子所带来的悲伤中时,这个道士却是消失在了人群之中。

“你说你要救人,可惜你连自己都救不了……”

后人评价司马騳,也许会觉得他是反腐的先驱,也许会觉得他是争权夺利的俗人;不同的时候看待不同的司马騳,能够得到不同的解答。他的一生都在为大夏效命,前半生碌碌无为,后半生红红火火。或许后人会觉得这个老家伙快死的时候简直不干人事,甚至差点坑害了一个国家,但这就如同火焰一般……

柴火尽了,熊熊烈火也会变得苍白无力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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