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样,去医院探视的人几乎每天都能带来一些关于德丽丝的花絮,不是说她头碰头给萨克雷试体温,就是说她背着人默默流泪。更有人讲了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奇事,说萨克雷和德丽丝一人拿着一把叉子敲饭盒玩。德丽丝敲几下,萨克雷就敲几下,敲着敲着,两个人就神经兮兮地又哭又笑。心细的人还发现,对于德丽丝和萨克雷之间所发生的一切,萨克雷的妻子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醋意。于是,就有人毫不掩饰地艳羡起萨克雷的艳福来。
十几天后,萨克雷的病得到了确诊,肿瘤的说法被排除。不久,萨克雷就喜气洋洋地回来上班了。有人问起了德丽丝的事。
萨克雷说:“德丽丝是我以前的邻居。大地震的时候,德丽丝被埋在了废墟下面,大块的楼板在上面一层层压着,德丽丝在下面哭。邻居们找来木棒、铁棍要撬开楼板,可怎么也撬不动,就说等着用吊车吊吧。德丽丝在下面哭得嗓子都哑了——她怕呀,她父母的尸体就在她的身边。
天黑了,人们纷纷谣传大地要塌陷,于是就都抢着去占铁轨。只有我没动。我家就我一个人活着出来了,我把德丽丝看成了可依靠的人,就像德丽丝依靠我一样。我对着楼板的空隙冲下面喊:‘德丽丝,天黑了,我在上面跟你做伴,你不要怕呀……现在,咱俩一人找一块砖头,你在下面敲,我在上面敲,你敲几下,我就敲几下——好,开始吧。’她敲一下,我便也敲一下,她敲几下,我便也敲几下……渐渐地,下面的声音弱了,断了,我也迷迷瞪瞪地睡去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下面的敲击声又突然响起,我慌忙捡起一块砖头,回应着那求救般的声音。德丽丝颤颤地喊着我的名字,激动得哭起来。第二天,吊车来了,德丽丝得救了——那一年,德丽丝11岁,我19岁。”
女同事们鼻子有些酸,男同事们一声不吭地抽烟。在这一份纯洁无瑕的生死情谊面前,人们为自己庸常的心中无端飘落下来的尘埃而感到汗颜。也就在这短短一瞬间,大家倏然明了,生活本身比所有挖空心思的浪漫揣想都更迷人。
俗世的烦恼与浮躁的气候已经让人们开始变得不安。我们习惯用不好的态度揣测他人,但却忘了还有一颗需要真情的心灵、弥足珍贵的爱来自于生死的较量和考验。